我的海员爸爸，他失业了

给我买圣斗士星矢连环画，过年总会带来新奇烟花的那个男人失业了

他是我的爸爸，63年生人，一直在我印象里比我帅的，也不见老的男人。

我爸家里排行老三，因为我们当地把男孩都称为“小歪”，所以从小到现在，邻里街坊都亲切地喊他“三歪”。哈哈，由于我爸走路两手甩得比较开，走起路来幅度比较大，我们有时候吐槽他会说这个“歪”太形象了。

但其实我爸是个很正直的男人，我从很多亲戚嘴里听到他的小时候，最多的就是肯吃苦，愿意干。打小爷爷奶奶家子女多，排行中间的孩子其实最边缘，好的得不到，差的或许还得凑个数，家里的农作劳务少不了。初中毕业后因为当时家里条件有限，有泥瓦匠技术的大伯给我爸找了份学徒的事儿做，希望三弟能像大哥一样，有能力在村里替人盖房子。可那时候的师傅们，规矩重，光干活的不一定讨喜。特别是拼命干又拼命吃的，更是不待见。说我爸直，就是这样一个人，吃不饱，就干脆跑回家了。按照他的话讲就是“人是铁，饭是钢。”确实很实在的理由，没法反驳。

因为我们老家是渔村，所以后来爷爷奶奶还是托关系让我爸去了当地很红的渔老大船上。那时候吃苦肯干在渔船上不担心产量和收入，满满的黄鱼和带鱼就是金银财富的保障。当然吃饱在渔船上就更不是问题了，那么多好的新鲜的食材，放在今天，都可以说是奢侈。那几年的成长让我爸有了家庭，建了房子，也有了我。还年轻就是有冲劲想突破，那会儿我爸就跟着村里的一些哥们儿进了镇上的渔业公司，有了职称，也多了福利，还能时常有技能和理论上的学习。我跟我妈也就一并去了城里，我妈在我爸单位旗下的水产公司上班，我在当地算读上了城里的幼儿园，满心欢喜。

九十年代中期那会儿，我爸已经由镇上的渔业公司到了当地刚发展起来的私人商船船东的货船上。那时候证书要求不严苛，有能力就上，老爸头一回在“大船”上做了大副。我记得有一次我爸带我上他们驾驶台后面的甲板上吃晚饭，我就觉得好神奇，那么宽敞的甲板，比渔船大好多的“大船”，我爸还是驾驶员，也太厉害了吧。那应该是我对老爸最早的崇拜了。

没过多久吧，老家村里的拖虾生意很好，不想放弃好机会的爷爷做通了我爸的思想工作回老家买条渔船拖虾去。成本关系，做渔船“黄牛”的爷爷，找了条中型木制渔船，因为那时有电脉冲的加持，对海洋生态保护意识不够周全的条件下，生意还是不错的。当时大人们聊天就是谁家要买大船了，谁和谁准又去哪里看船了。形势尚好，我老爸在爷爷的支持下也没落下，亲戚集资，渔船升级。可生态资源，哪能容你取之不竭，再加上对电脉冲渔网的禁止，生意自然越来越差，钱亏了，人情也散了，这个在我成长阶段是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我喜欢和享受大家庭的爱与关心，相信那段时间老爸也很难受。

不好过的日子里，还有家庭负担，老爸也是开始找突破，走了出去。跑了一段时间冷冻船（冰鲜运输船），再后来又回到了镇上的渔业公司，去印度尼西亚的合作项目做了几年远洋渔船的船员。那时接连好几年都见不到我爸，每个月来的电话说的都是一样的话，问的都是同样的问题，我都渐渐有点陌生了这个男人。直到他又黑又瘦回到家拿来好多印度尼西亚的浓缩果汁我才满心欢喜喊他爸爸，只不过回过头他突然问我上几年级了，又伤了我刚弥补的心。

2000年初，幸好国家政策好，赶上大批渔民转产转业，老爸跟着大批叔叔伯伯踏上了求学考证路。虽然辛苦，但老天是不会让4点起来背题库的人失望的。很快老爸在一个香港老板的货船上找到了大副的工作，来回于港澳台，赚上了可观的港币，家里的负担也因为这个正直且勤劳的男人减轻了不少。要强的老爸积累了更多商船资历后，选择报考船长，担心我老爸作为船长只知道干活但缺少魄力的老妈与我商量，一起劝着老爸，做做大副蛮好，家里不求富贵，只要稳定就知足。可那时老爸的要强和倔强是我没见过的。我从小时候为他能跑“大船”的佩服，到了他为家庭，为自己，选择挑战和努力的敬佩。他的付出最后打破我跟我妈的“质疑”，我想那会儿的我爸，应该是最骄傲和自信的吧。

有了丙二船长票，老爸也是尝试了各种可能性，从货船到集装箱，到平板驳，再到货船。不同阶段的他经历了被拖欠工资，疫情期间无空调船舶等情况。很多时候都是我跟我妈在背后替他觉得委屈。可是每次还是我爸转身来劝我们，理解船东不易，体谅市场和大环境。我也慢慢理解这个时候爸爸是伟岸的，除了家庭，那会儿的我还在英国学习与工作，刚刚转型的儿子，很需要来自家庭的支持。我妈偶尔跟我提起，“其实你爸对你出国和留学是有意见的，也感受到了压力，家里只有一个人挣钱，但他其实还是默默支持的，希望你比他有出息。“我爸平常不太善于表达的，因为大多数和他一样正直且勤劳的人，都把用心放在了工作中。其实因为职业的关系，以及后来的生活距离，我跟我爸的见面还没有跟同事和朋友多。但这个默默付出的男人，支撑家庭，支持我“再就业”的他，时常也感动和激励着我。

不管我在哪里，老爸还是在船上，只是多了些白发。我妈经常会跟我说：“你爸年纪大起来了是不是能帮忙找份近一点，时常能回家的工作？”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也会帮忙注意着，但想着他现在的工资，以及还有5年左右才到退休，心里还是觉着他喜欢，还能干就继续干着吧。或许是我自私了，但也可能一个男人真的希望做到自己干不动的那天为止呢，不为经济只为自身的价值。

最近我跟我爸待在一起的时间应该是这辈子活到现在最长的时光，很难想象我会这样来表达，但的确是真的。因为内贸货船市场低迷，最受影响的小型私人船东很多都暂停了营运。我爸跑的船也不例外。只是为了不破坏过年氛围，他没告诉我们。但过了春节总能看到我爸的愁容，我那一辈子跑船的爸爸失业了，头一回失业。以前换工作也时常回家休息，但都待不了多久就上船了。这回是真的遇到问题了，市场不好，船员又多，很多选人的标准也就自然提高了。没有G证，没跑过油轮和液化船，再加上60+的年龄，成了我爸最大的求职障碍。近段时间，老爸除了跑中介，就是找朋友问问资源，但情况就是年纪轻一点的都上了，跟他差不多的要么在家，要么在船上三个月没收到工资了。行情不乐观的老爸找到了我，希望我跟航运圈子里的朋友了解和争取一些机会。我当然得做些什么，因为是老爸的很多付出换来了我今天的收获，见面不多，但每一步都有他在背后。第一次仔细去看爸爸的服务簿，每一个履历，都是他为家默默承担的印记，当然也是一个男人要强的底气。不想一下失去价值的老爸不希望做个“养老船长“躺平在船上，还是希望扒开窗户纸，再看看更远的方向。从舟山到青岛，从福州再到广州，我问了一圈可能有内贸货船船东资源的朋友，大家也都很帮忙，只是硬伤还是那几个。现实的市场，再有底气的老爸也只能在饭桌上抱怨抱怨。男人之间其实也有心疼，我有时候忍不住每次客户电话过来总想替我老爸问问机会，甚至有时候有人来问我们公司的招聘信息，我都第一个想到的是我老爸。还没找到工作怎么办呢，天天在家，再爱劳动的男人也会心理疲劳的。

家人们也开始跟着着急，我妈打起了多年前我爸工作过的船东老板的电话，我爸自己也联系了上任老板愿意大幅降薪找机会上船的方案，可结果都只是安慰的回复。这个没有办法，我们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心要放宽，要面对现实，自信生活。可谁明知道有事但还踏实安住心呢。我想了好久决定写一下我的老爸，那个正直，勤劳，又让我敬佩的男人，我想替你找一份希望。不需要害怕，也不顾及羞涩，我觉得是我当儿子应该做的。如果今天有缘读到这篇文章的你，认可我的爸爸，有机会帮他一把，请劳烦您联系我一下（吴泳铮18605802852），63年的老爸，丙二船长，江证到南京，没有G证在手上，不管是南北线货船，还是代班，甚至工资低一些的沿岸交通船, 港作船或者工程船，是否可以给我爸爸一个机会。我相信最美家庭出来的他，拥有舟山市十佳孝顺子女荣誉的老爸，一定能够还您平安航行，满意运营。

谢谢每一位读到此文章的您，也感谢我的父亲能让我把心里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吴泳铮

2024年4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