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13名船长被集中扣押”

不是海盗堪比海盗！“最高峰时，有13名船长被集中扣押”

信德海事 苏婉

6月9日，印度尼西亚海军又又又扣留了一艘船，声称其非法抛锚并罚款37.5万美元。

事实上，多年以来，印度尼西亚当局扣押了不少在未获得当局许可情况下在其水域抛锚的船只。详情见→《近日多船被扣！警惕印尼水域非法抛锚将面临扣船及刑事诉讼风险》

在披露的几十起类似扣押事件中，有一件发生在去年11月，当时一位美国船长也被扣留了24天，近日这位名为Ledoux船长亲自讲述了其亲身经历。

为自己能够扣押一名美国船长而感到自豪的印尼海军军官

据Ledoux船长透露，在2021年10月被印度尼西亚海军拘留了24天，当时其在一艘名为Reliance的船舶上任职船长。他还说，虽然代理人选择了锚地，他也查阅了《航海指南》、相关海图和其他导航资源，但公司还是让他对在已知被印尼争议的水域抛锚这一决定负责。

纠纷点—锚位

Ledoux是一位有25年航海经验的船长，在SubCom工作了8年，他从该公司在新加坡的Ben Line代理商那里得到了详细的指示，指示他在等待船厂放行时在哪里抛锚。不过，信息中也有一些注意事项。

“船长您好。信息已收到，请注意，如果该船在OPL（港外锚地）抛锚，进入新加坡将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们想通知你，我们不能承诺在东部OPL锚地提供安全抛锚的指导，因为那里属于国际水域，但马来西亚和印尼两国声称是他们的领域。对于你的补充信息，西部OPL锚地现在已经被禁行，因为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两个国家在该地区都有海军存在，双方都担心一个火花就会点燃已经紧张的局势。但是，请注意，以下位置这只是提供给船舶的建议（如下图）。如你所知，船只将超出港口限制，证明东部OPL锚地的安全性不属于代理人的管辖范围。出于责任原因，我们不能建议哪个地区最安全，但建议小心进入其他领海和任何设施。请注意，船长要采取必要的安全预防措施，锚泊风险自负。”

当“Reliance号”锚定后，Ledoux环顾了一下周围停泊的其他船只，注意到有几艘船关闭了AIS，但他没有多想。

三天后，“Reliance”号被一艘舷号为“KRI-861 Lepu”舰艇接近，这是一艘印尼Pari级快速攻击艇，也属于是印尼海军巡逻舰队。Ledoux说没有人试图联系过他，就直接登船了。登船人员说他在非法锚地，要求他们在海图上指明他应该在哪里抛锚。这名官员还指出了一个可以接受的地方，于是该船重新抛锚。毕竟，在大部分地区，船只在不应该停泊的地方停泊，就会被当局叫停并要求离开。

但随后，Ledoux被逮捕，“Reliance”号的所有原始文件和所有船员的护照也一同被带离。

新、马、印水域划分的风险

印度尼西亚方面早就发出信号，表示要打击其领海内的走私活动，并宣布民丹岛和巴淡岛周围的水域是其领土的一部分。保赔协会2019年2月的一份备忘录警告船东：新加坡海峡和马六甲海峡的水域不一定是国际水域，马来西亚、新加坡或印度尼西亚都会声称拥有主权，在这种情况下将释放扣押的船舶是困难和耗时的。保赔协会建议成员使用当地代理，以避免在该地区的非指定锚地停泊。

Ledoux说：“SubCom公司并没有将该备忘录转发给船上，海图上、航海指南中也没有任何东西警告我不要在那里抛锚。只有代理人的电子邮件告诉我去那里，但附有免责声明，如果我这样做，他们是不负责的。”

他说："在出海35年的时间里，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代理人推荐锚地位置还带有免责声明的情况，对于一个船东来说，依靠当地代理提供准确和值得信赖的信息正是雇用他们的原因。我也有仔细注意到代理人说要避免的区域，我们没有违反任何上述建议。"

代理人提供的坐标是非常具体的。无论是详细程度还是免责声明，尽管不符合常理，但当Ledoux转发该代理的电子邮件时，SubCom公司的船队运营管理部门没有表示过任何担忧。

“拘留”or “审问”？

船员们被留在了船上，船上的二副是一名女性，她在向雅加达大使馆提供的一份声明中写道，印尼军官把船舱弄得乱七八糟，对船员们不尊重还进行辱骂，但印尼海军对此没有回应。

她在提供给大使馆的声明中写道："在我的整个航运生涯中，我从未经历过像我在那些时刻那样完全不受尊重的情况，没有办法回应或报告这种情况。

Ledoux船长进一步介绍到，他曾被待到岸上接受审问，刚开始的时候，印尼方面表示，他只需上岸接受短时间的审问。但随后他被带到了一个临时的住处：一间没有空调的肮脏房间，更确切的说是与其他被拘留的船长共用的一个营房。他说有人向他出售了一台空调，并通过公司代理人安排付款。

Ledoux船长（右二）

Ledoux说："在最高峰的时候，有13名船长和我在一起（被扣押），我尽可能地做了详细的笔记。其中一位菲律宾船长在那里呆了67天，因为他的公司拒绝行贿。“后来该贿赂事件被报道后，这位船长被带回了他的船，但该船没有被释放。一位越南船长告诉Ledoux，他的VHF录音功能保留了印度尼西亚海军的信息，在最终逮捕他之前指挥他的船进入锚地。”

Ledoux说，尽管他受到了相对较好的待遇，但高温和设施条件还是令人压抑，而且经常缺水。垃圾在院子里被焚烧，空气中充满了恶臭的烟雾，住房周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垃圾，而且很容易发生水灾，水灾有时会进入住宅区。

Ledoux说，他被带上岸的理由是面谈，但印度尼西亚当局从未询问过他。

Ledoux提交了大量关于他的遭遇的文件，他还说，在被拘留期间，他被公司要求提供信件做两个虚假的叙述：一个是暗示船舶推进器出现损坏，另一个则是表明自己的精神健康因这场遭遇出现问题，有自杀的念头。

但是他表示这都是胡说八道。经过24天并与SubCom的主管和代理商多次沟通，他终于被释放回船，并继续前往新加坡的船厂。

公司让船长背锅

在他被释放后不久，SubCom的船队运营和劳工主任通知他，他将因这一事件受到纪律处分。

Ledoux难以置信，说：“在被拘留后，他们让我把船开到新加坡的船厂，然后才通知我，我因此事要受到处分：要么降为二副，要么停薪六个月。我做错了什么？我违反了什么政策或法律？"

在被告知公司计划对他听从代理人的指示进行处分的决定后，他辞职了。

美国的外交纠葛

Ledoux还与美国国务院驻雅加达的随员进行了接触。随员告诉他，他的公司没有与大使馆沟通，尽管他的主管保证确实如此。随员说他被禁止发表更多讨论，但据报道，美国官员希望媒体关注这一事件。

雅加达的大使馆发言人对此表示，在海外被捕或被拘留的美国公民应要求当局通知最近的美国大使馆或领事馆，并补充说："在自由开放的印太地区，必须维护安全和畅通无阻的合法商业、航行和飞行自由，以及对国际法的尊重。"

大使馆的谨慎回应并不令人惊讶，为被拘留的美国公民辩护和更广泛的外交目标之间可能存在的利益冲突。美国已经在印度尼西亚投资了数千万美元，以激励其盟友推进自身能力。

根据2021年6月美国国务院发布的消息，与美国和地区各方的合作努力包括向印度尼西亚非部长级沿海安全组织Bakamla的培训中心捐款350万美元，该组织直接向该国总统报告。

这些投资对美国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外交工具，因为印尼在目前中国南海的海军和贸易霸权的斗争中发挥着强大的作用。

事实上，在Ledoux被捕时，美国海军正在准备开始其第21次年度海上合作准备和训练（CARAT Indonesia）演习，这是与东盟国家进行的大规模海军训练演习之一。

另一位美国官员因局势的敏感性而要求匿名，他说："我们知道在新加坡等待进港的船只因在印尼水域停泊而被印尼当局扣留的事件。我们还了解到，有报告称，船东向声称代表印尼海军的各方付款，以使船只获释。船只在这些水域航行时应谨慎行事"。

无害通过权（innocent passage）

尽管对Ledoux被扣留的时间和机制没有任何理由，但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UNCLOS），这些水域的法律地位，以及谁负责遵守这些标准，这些尚不清晰。

《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规定了从海洋边界线到概述海上航行船只可接受的行为等一切内容。

Ledoux船长声称他是根据第3节中的 "无害通过 "标准进行操作的，该标准也适用于群岛国家（第4节中列出了限制条件）。

"对我来说，上述条款明确规定，抛锚是允许的。等待引水员登船是抛锚的一个附带理由，"Ledoux说。

查看代理提供的坐标和“Reliance”号的海图就会发现，Ledoux既不在交通隔离计划中，也不在TSS两侧的防范区；他在民丹岛东北方向约20英尺的水域，近40海里处。

第18.2条对无害通过的相关部分进行了定义。无害通过是外国船舶在他国领海航行通过的权利。通过必须是无害的，即不损害沿海国的和平、良好秩序或安全，不进行捕鱼活动，不违反防止污染和沿海国关税、财政、移民或卫生规则。通过还必须是持续和迅速的。外国船舶在无害通过一国领海时不得停船和下锚，但因不可抗力，或因遇难，或救助遇险所必需者，不在此限。

“持续和迅速”一词可以作某种解释。印尼SPICA公司的海事顾问提供的保赔协会备忘录的附录指出了指出了一些可能导致船只失去无害通过权的活动，例如进行船对船货物转移。根据第18条第2款的规定，即使迟迟不更换船员，也会被理解为失去相应的法律权利，该条款在列出取消资格的清单时，使用了"任何其他与通行没有直接关系的活动 "这样宽泛的措辞。（值得注意的是，援引“无害通过”时必然承认对所穿越水域是属于沿海国领海的 [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7部分编纂]）。

海员的被动处境

Ledoux是这艘船的船长，但公司雇用了代理人，代理人给了他坐标，而他将这些坐标传达给了公司。

Ledoux船长的难题在于，他是否对自己选择在民丹岛附近抛锚的后果负有全部责任，或者说SubCom公司和代理人是否要共同承担责任，从而使他们对船长的惩戒变得不恰当。

Brian McNamara，一位退休的美国海岸警卫队法官总检察长，现任新奥尔良图兰大学公共政策教授，专门研究国际航运方面的海商法。

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如果可以合理地预见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个地方抛锚的船只会被扣留，或者如果该公司在行使合理的勤勉职责时可以了解到印度尼西亚海军可能会扣留船长，那么该公司可能有一些责任。“

“换句话说，被沿海国家扣留的船长可能无法通过声称其雇主的过错来为船长自己的拘留进行辩护。"

McNamara补充说："船长的指控如果属实，那就表明公司不顾船长对锚地的反对而指示船长抛锚，或者至少没有告知船长被扣押的风险。但Ledoux可能难以找到合适的律师，很多时候，沿海国行动或港口国行动都会造成船东/船长与船东/经营者的利益冲突。但由于大多数律师事务所的海事律师代表的都是船舶的利益，船长会遇到的最大挑战是找到一个代表个体海员、了解错综复杂的海商法、并有足够的实际海事经验来理解船长情况的律师。"

Ledoux的经历给海员们提了醒，船长们依赖船东的支持，代理也尤为重要。这对船东本身的也是一个警告，对他们来说，如果缺乏尽职调查就会给操作他们船只的海员带来危险的后果，还可能产生高昂的罚款。

外交纠葛会影响美国政府对解救被拘留者的坚决态度，这就给船长和船东提出了一个难题：要么行贿，让船迅速恢复航行，同时最大限度地减少法律风险；要么遵守外交和法律程序，而任由外国海事部门摆布，而船员却遭受拘留。

McNamara说："公司规避既定的外交渠道和解决方案，风险自负。然而，我更关心的是其恶劣影响。总的来说，这种类型的行动会削弱公众对国际机构的信任和信心，而国际机构的存在正是为了帮助解决国际海事争端。"

McNamara建议说：“船长应为船舶被扣留和其他个人利益与公司利益相悖的情况做好准备。提前做好准备你会给谁打电话？你的律师是谁？你的航线上哪些地方会引起地缘政治风险和担忧？提前与你的雇主就航线上的风险进行交谈，记住沟通是关键。“

提示：印度尼西亚水域及其指定锚地的边界并未在商船常用的所有航海图中标出。这令海员对此有误解，他们可能认为自己是在国际水域抛锚。详情见→信德海事《扣船，扣人！新、马、印尼，这些地方船舶不可随便抛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