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CNBC记者Christine Tan对目前的全球第9大集装箱航运公司太平船务PIL创始人张允中YC Chang老先生以及现任执行总裁张松声先生SS Teo进行了专访。
信德海事网现先将对张松声先生的对话总结如下,在本次对话中,张松声先生坦诚的就PIL以及自身与中国的关系、目前航运市场的发展状况、此前发生的船舶被海盗劫持事件、与中远海运的并购绯闻、一带一路倡议带来的新机遇、以及公司对对区块链的态度以及实际应用方面做了一个详细的介绍。
谈继任
问:张松声先生您好,我们都知道1967年您的父亲创立了PIL,今年早些时候您正式接过父亲手中的航运业务,在全球贸易环境复杂多变的大环境下,你有什么样的感受?
张松声:首先,我为父亲能够将公司主席一职移交给我,感到非常高兴和荣幸。现在他仍然在董事会,并作为公司的名誉主席,他也将永远是我的主席。继任这件事永远没有最好、最坏的时机这一说,但父亲相信,我已做好准备,在这市场动荡之际接管这家航运集团。事实上,父亲为我接下公司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并且他还一直在指导我。
谈与中国的关系
问:张松声先生,你们是最早进入中国的航运公司之一。1970年,你本人也在16岁的时候航行到过中国,你对在改革开发之前的中国做生意有什么样的回忆?
张松声:事实上,我父亲在创立PIL之前就开始和中国打交道了。并且他也是戴维马歇尔(David Marshall,见本段末注释)带领下于1956年访问中国的商业代表团中的一员。因此当父亲成立PIL后,公司的第一个长途航次是从中国到中东。从那时开始,每次他到过中国,我们都会在晚餐期间谈起中国,这个当时还很神秘的国家。
因此到1970年12月我初中"O levels"毕业后,父亲对我说,“你想去看看中国吗?”我回答到,想。要知道,在80年代初期以前,如果你是一位年龄小于55岁的新加坡人,你将不会被允许进入中国的。因此,唯一能到中国的方式就是通过成为一位海员的方式。因此,1970年12月末,我第一次登上了一艘前往中国的船舶,1971年我第二次去到中国,1977年第三次。根据我当时的记忆,那时候的中国真的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国家。
大卫·绍乌·马绍尔(英语:David Saul Marshall,1908年3月12日-1995年12月12日),简称“马绍尔”,是新加坡国父之一,曾任律师、大使、议员,在1955年至1956年担任新加坡首席部长。
问:自从您和中国做生意以来,中国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能不能谈一谈你的观察以及感受?
张松声:从那以后,这个国家经历了巨大的变化。现在中国已经非常的商业化并且竞争也非常激烈。40年前他们需要向我们学习,而现在我认为我们也应该向他们学习。
谈非洲市场
问: PIL也是最早进入非洲市场的参与者之一,但你也知道,在一个饱受战争和冲突蹂躏的大陆做生意总是充满了挑战。甚至此前你们的一艘船也在东非海岸被被劫持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还要留在非洲市场?
张松声:当我父亲1967年成立PIL的时候,我们只是一家小的私人公司,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办法去和当时市场的大玩家去欧洲和美洲贸易市场进行竞争。因此我们就选择了从非洲、中东、尤其是红海地区这样的市场入手。当时,中国需要向非洲东部和西部出口商品。他们找不到航运公司来运送他们的货物,因为其中许多是易货贸易项目货物。所以PIL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们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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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海盗
问:还记得你们的船在东非被劫持的那次事件吗?
张松声:当然,永远不会忘记,发生在2009年10月中旬。
问:过程有多痛苦?
张松声:事情发生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在那之前,你总是认为这永远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对吧?我们的运营经理给我打电话讲到海盗登上了我们的一艘船舶,并正将该船开往索马里。我的第一反应是:生活还在继续,不要让这次劫持事件影响公司的正常运营。所以我当时下的指示是,“生活还将继续,但我们首先需要组成一个灾难行动小组,努力要回这艘船。我首先想到的是船上人员的安全。我们必须确保通知到他们的家人,并确保没有媒体去打扰他们,随后我们和海盗进行了谈判。我们告诉他们,人命安全是第一位,如果我们的人受到伤害,就休想......
问:全程谈判持续了多长时间?
张松声:75天
问:那么,你最终是如何解救你的船员和船舶的呢?
张松声:最后我们支付了一笔赎金,但我不能透露具体数目。随后船舶被释放,该船得以驶往一个附近的港口。事实上,我想亲自前往去接这艘船,但父亲没有允许。随后我们我们要做的是确保所有的船员都有心理医生给他们做过检查并确保他们被顺利送回家。当他们回到家乡时,我们的经理会和当地的办公室工作人员陪同他们的家人去接他们。我们认为,事故发生后,如何给予他们更好的治疗,以及所有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
问: 那么,你从中学到了什么重要的经验教训呢?你现在采取了什么预防措施?
张松声:现在我们将尽量避免前往高风险区域,如果非得要去我们一定会给船舶配备保安人员。
谈市场
问:去年,我们看到航运业从深度低迷中有所反弹。PIL和你们香港上市的集装箱制造商Singamas都恢复了盈利。你对今年有什么打算?
张松声:目前为止,贸易战并没有对货物流造成太大的影响。如果有,事实上目前的跨太平洋航线的货物量增长非常的强劲。这也可能是由于我们所说的“预先加载”所致:为了避免关税,贸易商及早的买入货物。但我们认为,从中期来看,只要美国的消费得以继续,全球供应链可能会有所调整。目前我们能看到的情形是,更多从中国迁往越南、柬埔寨甚至是马来、印尼以及孟加拉的工厂询价。因此我们认为突然增加关税会给市场带来一定的扰动,但从长远来看,只要消费需求还在,比如美国人仍将需要手机、鞋子、以及衣服等,那么事实上,整个供应链将被拖得更长,而且会出现新的生产地点。而这些新地点的物流并没有中国那么有效率,因此船只的周转时间将会变得更长。所以中长期来看,只要贸易额保持增长,船舶利用率就会上升。
就今年而言,大多数的集装箱航运公司表现都不太好。其中一个原因是在中国新年期间,货运量没有下降。所以我想我们所有人,大多数人,都被冲昏了头脑,并认为货量会在3月底上升,因此一些航运公司就租进了更多的运力为“即将到来”的货量上升做好准备,但这一切并没有在3月底发生,事实上直到5月底才出现了货运量的上升,因此,原本在二季度应该上涨的运费反而出现了下降。但更重要的是,与此同时,油价却出现了大幅上涨,市场遭遇双重打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许多航运公司就开始呼吁要增收燃油附加费。可以预见的是,今年第二季度市场结果应该会好很多。一个原因是运费得以持续回升,部分抵消了燃油价格上涨的影响。更重要的是,航运公司认识到保持稳定的服务的重要性是需要有一个合理的回报。
问:你们还在争夺市场份额吗?
张松声:我不这样认为,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积极抢占市场份额,因为我们明白多数的航运公司更喜欢看到,“摆在桌面的钱”。我们必须这样做,因为过去几年的贸易结果,加上许多公司都已经经历了并购。许多的钱已经被花了出去,现在的钱更值钱了。所以,我认为商业的常识正在回归。目前大多数的公司都更加关心利润。事实上,由于燃油价格上涨,我们现在看到许多航运公司,一旦由于台风和恶劣天气导致船期延误,就不再加快船速了,因为当你加快速度时,就会消耗更多的燃油。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船舶的利用率实际上就上升了。
问:现在, 我们看到航运业正在复苏,你认为这样的情况还将持续吗?
张松声:是,是的。继去年的积极结果以及今年上半年的惨痛教训后,我认为大多数航运公司将希望确保更加合理的运营。
问:说到盈利,你觉得PIL怎么样?
张松声:PIL应该做得更好,比上半年好多了。是的。
谈并购传闻
问:过去几年集装箱航运业经历了巨大的变化。我们看到韩进海运破产,以及东方海外被中远海运并购等等。市场有传闻,PIL将是下一个被收购的对象。关于此,你是怎么想的?你们将努力保持独立吗?
张松声:首先,这个传闻起于2016年。首先,我认为这是因为我们是一家非常有价值的航运公司,这是对我们的肯定。如你所说,集运业经历了一场大规模的整并后,现在我们成为了全球第9大集装箱航运公司。此外我们在东南亚,南亚,甚至西太平洋等许多新兴市场都有很好的发展。新兴市场意味着未来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因为这些市场有大量的人口尤其是年轻人。事实上,我认为中美贸易关系的紧张将导致更多的工厂重新定位到这些地区,如我刚才所说的越南、柬埔寨、孟加拉以及斯里兰卡等地。所以在某种程度上,PIL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航运公司。的确有些公司主动跟我们表示过“你想成为大家庭的一员吗?”
问:你是怎么回应的?
张松声:NO
问:Why "no"?
张松声:其一,我的父亲51年前创办了公司。第二,更重要的是,我欠我的员工。要知道,2017年我们经历了一段非常难熬的时间。或许我们不是最强的航运公司,但是我认为人很重要。许多客户告诉我们,“拜托,你们必须留下来,因为在习惯了与5家运营商打交道之后,现在我们只剩下3家了。”两家是非常大的公司,其余一家就是像我们这样的中型公司,虽然我们不大但是我们有非常个性化的服务,而且我们非常的灵活。我们非常自豪地说,我们是横跨七大洋的新加坡的旗舰公司,PIL目前是新加坡唯一的在全球有布局的航运公司。所以我想你可以说这个小红点(指新加坡)仍然需要一条红色的航线。
问:让我们来谈谈你们与中远海运集团的关系吧。近年来,你们的关系看起来很紧密,似乎也越来越紧密。你们在互相租用船舶,联合经营航线。你们和中远海运的合作中获得了哪些利益?
张松声:首先,正如你所说,我们认识很久了,早在我父亲的时代。其次,它们增长迅速,但更重要的是,中国已成为班轮航运公司最重要的市场。我们所说的远洋运输公司的40%到50%的货物实际上来自大中华区。因此,与中远海运这家国有企业保持良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
问:你和中远这么多年来是怎么相处得这么好的?
张松声:友谊的建立需要时间。对我来说,付出和回报同等重要。我想有些人把中国远洋看作是一个巨头,但即使是巨头也有其精神特质。这就需要你去了解他,你如何与他们在各个层面上相处,不仅是最高层,而且是工作和管理层面?我认为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花了很多努力来更好地了解彼此。我们的合作是互利共赢的。事实上,有人告诉我,中远海和PIL的联合服务比他们自己的联盟成员都多。
问:由于你们关系的亲近,以至于此前市场上有很多传闻称他们(中远海运)正在研究收购PIL。他们有跟你接触过吗?和你交谈过吗?你愿意接受这个想法吗?
张松声:首先,我必须强调一点,中西方的文化是有差异的。我认为西方的文化是,大家可以和你一起吃午饭后,下午银行可以打电话给你,“你要卖吗?”然后,他们说“我可以给你X美元,你想要多少?”而我认为我们东方的文化是,我们必须向互相了解,互相让对方感觉舒服后,然后才会有人会说,“如果你想卖,为什么不考虑我们?”而不是直接说,“我将买你。”因此我再说一遍,这是不可能的,So again, this is not possible,是市场你从第三方的角度来看一下,我们配合得非常好,因为我们在非洲与他们合作,我们将有更多的合作。
问:实际上你也是中远海运集团的董事。
张松声:是的。事实上我们很快就会宣布更多的合作。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认为当我们分开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和合作会更好。打个比方,有时,当你们是朋友的时候,你们在一起工作得更好,可当你们是家人的时候,你们倒还有可能不会在一起工作得那么好了。
问:我是否可以这么理解,你们在电话里谈,现在这样做朋友的状态很好,用不着在一起。
张松声:在电话里,或者边喝边聊。
问:你告诉他们什么?你说了些什么呢?
张松声:我告诉他们,我们仍然很珍视我们独立的状态,
问:他们怎么说?
张松声:是的,这是事实。他们尊重你。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这是一种非常不同的做事方式。当然,他们还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增长。你知道他们可以有机的生长。他们买了东方海外。他们正在寻求获得新的东西,即使他们已经获得了一些新的东西,我们也可以一起工作。
谈一带一路倡议
问:我们来谈谈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所带来的巨大机会。你们专注于连接中国西部和东南亚的项目。你在那里有什么计划?
张松声:我想说的是,五年前,习近平主席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这是一个非常宏伟的愿景。事实上,当他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时,我们都很感兴趣,因为我父亲是乘船来到这里的。1937年他乘船从厦门到了新加坡。因此,新海上丝绸之路倡议的提出确实引起了我们的共鸣,因为这是对我父亲所做的事情的重复,几乎就是我们从中国到东南亚,从南亚到非洲的航线。我认为,“一带一路”沿线的一半国家都在我们的贸易通道上。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一个伟大的愿景。但后来我们在重庆参与了第三个新加坡政府对政府的项目,重庆互联互通倡议。所以,我们一直在研究如何从重庆发展更多的货物,无论你是通过长江,还是通过铁路去欧洲,还是通过传统的卡车和铁路去到广东。所以当大家把目光转向广西,广西那边有一个港口叫钦州港,走广西到重庆的距离比从重庆走长江的距离短了1200公里。中国和新加坡的两国明智的领导人就将这条通道称为南向通道Southern Transport Corridor。这就意味着把中国西部和广西出海口连接了起来。事实上,广西非常的特殊,因为它是中国西部唯一一个有海洋出口的省份,而且与越南接壤。我们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jiedian”,我们称它为整个南部走廊的焦点。目前,南向通道已被确定为中国的重点项目。新加坡也对南向通道项目非常的积极。事实上南向通道项目是"lu hai mao yi xing dong dao 陆海贸易新通道"的一个新定义。“陆”就是火车,“海”就是大海。这将成为西部大开发新的“物流通道”。所以我认为我们已经从中受益了。我们每周有两次从广西到东南亚的航班,很快我们将有第三条航班。
问:在南向通道项目上,PIL最终会安排多少航线航次?
张松声:最理想的状况每天都有班次。因为目前广西有一个缺点就是航次频率没有诸如上海等中国其他港口那么频。另外从中国西部到东南亚的货物量一定会下降。但另外一方面我们要看到进口的增长,例如,我们现在从曼谷运送榴莲和龙眼到广西,然后用火车运送到四川等地,总共只用花费7天左右的时间。如果和通过走上海比起来,至少要节约20多天的时间。另外我们也从越南等地运送咖啡豆到广西,这只用花费两天字左右的时间,然后通过火车运送到成都,这需要再花费5天左右的时间,这意味着总共仅需要大约一周的时间。而以前通过上海,这需要花费大约3周的时间。但改变需要时间,因为人们已经习惯了此前的路线。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们要从上海和广州等港夺走一切。我们只是在寻找新的增长点,我认为这种新的增长将给中国西部地区带来繁荣,该地区的经济增长此前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物流成本高企的影响。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倡议,PIL很高兴成为南向通道的第一批推动者之一。
谈科技创新
问:PIL成立于51年之前,也就是1967年,科技给航运业带来了什么变化?你看到了哪些变化?
张松声:我们目前看到的变化主要是针对船舶的。我们能够通过流量质量仪和卫星等来7天24小时的不间断监测船舶以及其耗油量等。另外电子数据实际上也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现在我们开始使用电子提单,我们得到的消息也更快。但是我们做生意的方式还是一样的。但我相信,区块链将是我们处理信息和客户与我们互动方式的一场革命。所以我认为我们需要接受区块链。但最重要的是确保每个人都参与其中,不仅是利益相关者,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员工。
问:我知道你刚刚完成了你的区块链试验,成功的跟踪和追踪货物从重庆-广州-东南亚,你对测试结果满意吗?
张松声:我们很高兴,因为它展示了区块链如何工作——跟踪货物的移动,以及如何简化文书工作。除此之外,我们刚刚和新加坡MPA以及IMDA完成了电子提单的测试。所以我真的认为航运业正在朝着无纸化,且更安全的方式传输信息的方向发展。
问:航运业内有如此多的paperwork以及文件需要处理,你认为还有多少的这方面的时间和成本可以被节约出来?
张松声:从成本节约方面,目前我真不好说。虽然我们能够节约人力成本,但是我们需要投入更多的资金到硬件以及软件。因此,我认为我们肯定会节省间接成本,但更重要的是,信息传输的安全性会得以提高。最重要的是,你可以随时预订货物,全天候的。这是一种更有效的工作方式,当然,这意味着会有一些工作岗位流失,我们必须看看如何为他们重新定义一份工作。
问: So,你打算在多大范围内部署区块链的应用?
张松声:我们将考虑在基础设施较差的地区进行部署,因此可能在东南亚的某些地区,也可能在南亚,我们实际上正在关注非洲。非洲基础设施较差,但文书工作却较多,且存在欺诈的可能性较高。因此,拥有这种区块链技术将确保我们在文件信息传递工作中实现跨越式发展,提高物流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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