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波罗海业集团总裁李云峰很庆幸在40岁时遇到这个危机 ，而不是30岁或60岁，让他有足够的能力、人脉和体力去应对。（陈家俊摄）
马可波罗海业集团总裁李云峰30岁就当上挂牌公司总裁，但这个成就并不能保证他往后事业的一帆风顺。40岁那年，李云峰遇到人生和事业上前所未有的危机。
当时摆在李云峰面前的选择有三个：
第一是清盘，
第二是司法管理，
第三是找投资方进来。
由于责任心的驱使，他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即使重头来过，这一切还是避免不了，来得太急、来得太快、来得太猛、来得太凶！很多同业的长辈，八十多岁的，都说从来没有看过这种幅度的危机，太可怕了。就像很大的地震，躲不了。”
马可波罗海业（Marco Polo Marine）集团总裁李云峰（41岁）对2014年下半年油价直泻所带来的全球行业危机，下了这样一个注解。
作为一家综合海事物流集团，马可波罗海业的业务分成船厂（造船和维修）、离岸补给海工，以及拖驳船队三大部分。这家公司原本只是家族企业的配角，2003年李云峰接手后将它发扬光大，2007年在新加坡交易所挂牌，联营公司BBR于2013年在印度尼西亚上市。
30岁当上挂牌公司总裁的风光，并无法保证他往后的一帆风顺。40岁那年，李云峰遇到人生和事业前所未有的危机。
李云峰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之前的油价是120多美元，有分析师甚至说会到200美元。供应过剩不严重，需求一直在增长。我在想，就算跌也是七八十美元，这个价位生意还可以继续，没有想过价钱会跌到20多美元。”
2015财年集团开始蒙亏。2016财年，5000万新元债券寻求延期三年，但后来还不出票息。2017财年亏损高达3亿1269万元。
“油价一跌，石油公司不再继续发展和投资，对我们这类船只的需求就有问题，整个跟油有关系的生态系统都受影响。工作量减少，竞争更大，价格越往下滑。”
“整个行业都很辛苦，有些公司面临提早切断合同，到期了原本要续约的也切断了。2016年还以为情况可以应付，所以向债券持有人要求延迟偿还。可是后来本来应该收到的款项、可以拿到的新款项都没有到位，所以2017年面临一个很大的危机。”
当时摆在李云峰面前的选择有三个：第一是清盘，第二是司法管理，第三是找投资方进来。
他苦笑说：“老实说，选择放弃是最容易的。你说谁会要投资一家快要倒闭或清盘的公司？除非你进行一个真正很全面的重组，才行得通。”
然而，责任心驱使他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我有一种性格，就是不容易放弃的那种。当然，你问我知不知道重组有多困难，我没有这个经验，可是我觉得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们有供应商、股东、债券持有人、员工等太多利益相关人士。我们要负责任，把这件事做好。”
对李云峰来说，员工和团队是最基本的资产，单单在新加坡和印度尼西亚的行政和船厂员工就有两三百人。当时同行中有些公司面临清盘和司法管理，员工都很没有安全感；他没有裁员，员工也愿意接受相当幅度的减薪与公司共进退。
从危机谈到转机，李云峰的眼神和言语间充满坚毅，但又不介意流露一些软弱情绪，展现企业家有魄力又人性化的一面。
喜欢他既感恩又乐观的这句话：“我很庆幸在40岁时遇到这个危机，因为我有足够的能力、人脉和体力去应对。如果是30岁或者60岁，都办不到。”
李云峰决心挽救集团后，向有重组经验的朋友讨教；他也研究了一些相关个案，加上专业人士的协助，最后制定一个重组方案。去年11月他成功找到九名白武士，愿意出资6000万元搭救。然而，整整一年的重组过程，是非常漫长、艰辛和难熬的。
“我当时第一个想法是，不能找同业，他们可能面对同样问题，要救自己的公司。第二是谁有这么多资金。一开始我以为很容易就找到6000万元，结果原本答应的一个反悔了，另一个后来也反悔了。我看新加坡首20名富商，我都找了七七八八。
“幸运的话，一天可以见到五六个投资方，前前后后见了150人。他们都拒绝，有些是因为对这一行不熟悉；也有人认为油价回不来，即使会回来也是五六年后的事；有的认为我跟你只是商业伙伴关系，不太熟。”
当时天天都有状况，除了找投资方，同时还要面对银行、供应商、债券持有人和员工等。晚上睡觉前他常问自己：“明天要放弃吗？”可是早上醒来，突然之间有了新的想法。
“我不哭，不是说哭了就会好起来，还是应该说没时间去哭。有时候你想象不到，一天有三个变化，好坏好坏，你的心脏太弱的话，绝对不要做这件事情。”
即使在最艰难的时期，李云峰也不愿意向家族成员开口。他表示，家族从事矿业、锂电池、房地产等业务，也需要资金营运，所以行不通。
九名白武士当中，第一个答应的是超级集团创办人张骐牧，他的私人投资公司Apricot Capital注资2000万元；后来，仁恒置地（Yanlord Land）主席钟声坚也愿意注资1000万元。他们当中只有一名是同行，其他来自餐饮业和房地产等领域。
目前重组计划已告一个段落。回顾过去一年，他苦笑说：“想起来很可怕。当你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事情的时候，你就往前走。但现在你知道所有的步骤和当中的辛苦，你问我会不会再重做，我可能要想很久。”
李云峰视重组计划为一个珍贵的学习过程，现在要做的是往前看。
李云峰的另一个身份是台湾女明星徐若瑄的丈夫，这也令他在债务重组时面对另一层压力，因为娱乐媒体相当关注，还拿放大镜来看这件事。
“42岁徐若瑄产后复出广告接连不断，替夫家攒钱解决困境。”“拍广告中场休息拿出小饼干充饥，略显疲态，看来日夜不得闲。”这一类报道不时传出。
他说：“娱乐版尽量不要去看，那些不实的报道看了会生气。有时我的心脏可能硬化了，完全不去理会这个事情，觉得这个是……唉，就笑一笑吧！她其实没有停止过工作，除了生孩子的时候。”
李云峰很感激家人朋友在重组过程中一路相伴。
“你回到家还看到一个给你压力的人，怎么承受得了。有好几次面对投资方不太友善的态度，受到各种委屈，回到家发一点牢骚，她会用很正能量的话鼓励我。灵魂伴侣非常重要，家人的支持也非常重要。父亲告诉我要负责任、坚持下去，母亲鼓励我船到桥头自然直。”
朋友不一定要注资，对李云峰来说，打个电话问要不要喝咖啡、吃个饭，几句问候就足够了。
李云峰的岳父今年1月1日病逝，令他感叹人生无常。他说：“去年底债务重组完成后，我陪家人到台北时还跟岳父吃了两个小时的饭。他很关心，我还跟他交代整个重组过程。没想到我们到日本滑雪时，就听说他出事了，所以马上赶回台湾。”
去年岳父请书法家写了一幅字“圆融”相赠，对他在处理危机的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
“我太太笑说，我出门看到它，回家也看到它。真的，它时时提醒他待人处事要圆融，真的很有帮助。”
在去年3月底的债务重组计划下，债券持有人把5169万元债务削减72％，剩余的28％以现金和股票各还一半的方式偿还。银行和金融机构方面的2亿零22万元债务则削减69％，剩余的31％当中68％以现金偿还，32％转换成股票。
另外，集团也按10股配8股的比例免费发行最多2亿6924万股凭单，每股凭单可以3.5分转换为1股股票。李云峰家族成员原本持有约62％股份也因此稀释到6％，不再是主要股东。
李云峰说：“这个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保住这家公司，以后有机会才慢慢增持。董事会有一些更动，不过还是由我当总裁，由我的团队来执行日常运作。”
集团股价原本维持在每股0.40元左右，2016年滑落至0.20元以下，去年4月停牌前只剩下5.9分。股票在前天恢复交易，闭市收报5.3分。
对于股价的波动，他早有心理准备，认为眼前还是做好本分最重要。他说，债务重组那一年，基本上没有时间去争取生意；目前集团的资产负债表已经比较强稳，希望可以好好使用造船和维修设施。他透露：“造船厂可建造七八艘，现在只有一艘在建；干船坞可以用到80％，现在使用率还很低。”
集团一直以来在本区域相当活跃，包括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文莱、泰国、缅甸、越南和澳大利亚等，所以接下来还会在这个区域找订单。
油价已经回弹，但订单还没有完全回来，不过整个行业的情绪已较之前乐观。
一些人认为全球朝环保车方向发展，2030年后中国也不再使用柴油，整个基本面都改变了。然而，李云峰认为对石油的需求还会持续增长，特别是中国和印度的汽车使用量还有许多增长空间，这方面对石油的需求还很大。
文/陈爱薇摄影/陈家俊来自/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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