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境如海，你是一员
作者：雷月
编者按：本文娓娓道来，似在聊家常，却流露出对行业的热爱，一个不热爱生活(跑船)的人写不出如此多的文字，就像有人断言说金字塔不可能是奴隶建成的。安全，更多的时候是一种选择，有的人做什么都安全，都让人放心，因为有爱、有心、有境、有坚持和选择。心境如海，不仅是一员，亦是安全。
2011年5月21日不是以往的521，是11年光棍节的521。第一次出发上船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同样也是第一次出国，很应景晚上十一点四十一个人北京飞新加坡。早早打听了老船员，到北京机场一定要换好美金，可晚上到达机场银行都关门了。机场银行保安确实有两下子，听说我是海员要换美金，直接掏出50刀，600块给钱走人，虽然当时汇率7块，依然给他数了600拍给他接过美金走人。
早上五点半到达新加坡机场。到了手机开机发现没信号，后来才听说得开通国际漫游。掏出上船前主管交代的司机接机路线，“在机场出口等，会有一个穿着公司制服的人，拿着牌子牌子上写着你的名字，跟着他走就对了”。纸上还写了司机的电话，名字。
新加坡果然名不虚传，机场出口各种肤色头发颜色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我就站在门口像个招财猫，眼神一直扫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生怕错过接我的司机，拿牌子的人不少，但是都没有我的名字。一直等到了早上9点钟，掏出国内换的美金，买了张电话卡，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一直在门口等到中午11点，心里不由得犯嘀咕，壮着胆子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听着司机用流利的英文问Deck cadet can you speck English?我回答Yes。没想到他后边说的啥我竟然听不懂，叽里咕噜一堆，怎么能这样？我可是考过六级的啊！慌乱中挂断电话，开始在机场跑上跑下寻找司机的身影。
又过去一个小时没有找到，听说机场问讯处可以免费大新加坡境内电话，鼓着勇气把电话号码给她，让她帮我打个电话给司机核实一下，印度尼西亚姐姐很热情也会说中文，帮我打了电话，用普通话告诉我，十号柱子那里等。石头落地同时心里浮起一丝担心，这英语表现会不会被司机反馈到公司或者被老外鄙视？
半个小时后司机到了，说话很好听，虽然当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也能知道七七八八，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英语耽误行程有一丝埋怨，还帮我搬了行李。后来上车上有同行的船员告诉我，司机刚刚在机场找了我一个多小时。有如此心境，后来听说他调任公司船员部了。
到达公寓司机给安排了房间，一个房间两个人，我的室友是个黑人，但是牙齿很白，是哪个国家的不知道，但是他那纹身我记得很清楚，每个手上手指头上，脸上，脖子上都是图案。陌生的国度，不熟悉的室友，整整两天的舟车劳顿灯都没关，睡着了。第二天室友说了很多，有的听懂了有的迷糊，确实我晚上呼噜打的太响了，我自己都听见了可是室友完全没有打扰我的休息，我也挺内疚。
早上司机接上我们交证书领工作服，下午坐小船去新加坡锚地上船。船上还好大部分是中国人只有三四个格鲁吉亚人。心想最少语言交流没问题了，工作学习应该就会很顺利，后来事实证明......。
新手上船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包括吃饭，酒水饮料都是随便没人管。船上每个人都很熟络的聊天，我自己也是新来的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也融入不进去。只是总有人来找我借硬盘，每次我都回答我只有U盘，他们都叹息着走了。
第一天睡到半夜十二点被叫起说要去值洗舱班。上船前在武汉培训过油证，洗舱我懂，就是开阀关阀。可是一出去，傻眼了这船也太大了，我只能跟着水手跑跟着看，他去哪我去哪，他叫我去干啥我只能无助的看着他，每次他只是叹气，却不曾说什么。整整跟着跑了两个小时，我知道他是一个人干了我们两个人的活儿。后来他要回房间，我跟到他房间门口，他说他要去上厕所。也是这个水手在前三个月教会了我甲板上的所有装货的，卸货的，洗舱的管路，甚至驾驶台的仪器值班，他都教了我很多。
这条船上有三种语言，英语，普通话，莆田话。英语虽然不好毕竟还有点基础，学起来不吃力，但是莆田话远比英语要难，目前只学会了一句“老地奈”这个词也伴随了我整个跑船期间。
新手上船的前三个月也是新鲜感和学习动力爆棚的三个月，船上的工作虽然不是很累，但是就得熬时间。我来了之后一直睡在UPPER DECK,主机的轰鸣声吵的基本都睡不着。这期间印象最深刻也是最恨最感谢的人，到现在种种情形依然历历在目，以暴脾气著称的水头。一个人能用这么多形容词，可见他的意义。
我们一共三个甲板实习生，他们两个一个比我早8个月，一个早11个月，实习期12个月。水头给我们三个编了号，1,2,3。莆田同事说是SB 1 2 3,为这我们三个卡带私下没少议论他骂他，确实有一段时间他总感冒，脑袋肿的像皮球一样，后来说是油气中毒。
在学校不动手没发现，上船才发现自己有时候真的很笨，中间仓库的门平时也没在意，也见过他们关门开门。有一次临时下雨水头对讲机叫我小三，去把中间仓库门关上，小跑着过去，拉着门怎么关关不上。他们所有人都在生活区那边又叫又笑。可是不知道他们说的啥，我认为是说我没力气，他们越叫我越使劲，可是不管怎么使劲都拉不动，后来才发现门后有钩子勾着，我自己也想笑。关上门回来，又是水头的一顿骂，老地奈。但是我并不在意，心境要宽！
第三天瓢泼大雨，公司来消息跑新西兰，这消息是我吃饭听到的。新来的都不知道去哪打听这些消息。中午加油船过来，水头安排我和我班水手值班。加油船也属于本公司的，冒雨带缆，接管，开始加油，油量稳定所有人都回去了，留我在管口值班。赤道天气多变，那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大的雨，甲板因为加燃油泄水孔都堵住了，水只能漫过甲板往外流，工作鞋踏出去就灌满水。雨大的吓人我只能带着对讲机躲在中间仓库。机工长在生活区值班，时不时的叫我看一下管口压力，而且雨越大越让看压力，连续看了四次而且压力都没变化。脑海中有个想法刚出来的时候，对讲机里吵起来了，用莆田话吵的，我没听懂是因为什么。后来水手出来才告诉我，机工长在玩我，是水头看不过去了，跟他吵了几句。我也挺生气，想着报负，晚上吃完饭，我叫住机工长想说说白天的事，可是还是太年轻了，水头饭都不吃了站起来骂了一句“你TM以后是干船长的人,就这心境？老地奈。”这句话竟然烙在我的脑海中。
我上船的第四个月水头下船了，下船前给我们所有卡带打了去驾驶台的值班报告。因为暴脾气没少得罪人，他有时候自己也说，从17岁开始跑船就是这脾气，改不了了。要下船了没人说去外边送他。我在驾驶台值班知道他几点的小船，早起到房间找他，他一个人在喝茶，笑呵呵的说卡带起这么早来送我啊。我帮他背着包送到舷梯，握手，祝福有缘再见。生活还得继续后续又换了两个水头，但是连名字都没记住。
时至今日在驾驶台发呆的时候，回想这几年，还是那会儿印象深刻。
船员这个职业相对来说是一件比较简单，跑船跑的就是人的一种心境，包容和专注。船上的生活像钟表，周而复始，完全是脱离陆地的另一个小社会，这里没有柴米油盐，只有鸡毛蒜皮。要怀着包容的心去看待任何船上的人和事，与人相处，与人为善。坚持心境如海，你是一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