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美国发布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报告的影响和对策建议

  摘  要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今日发布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报告，认为中国相关法律、政策和做法不合理，压制或限制了美国商业，为美国采取应对措施提供了依据。我国商务部、外交部和中国船舶工业行业协会做出了回应和声明，表示强烈不满、坚决反对。本文对此调查报告进行初步法律技术分析和法哲学分析，并提出了初步对策建议。

关键词：中国海事、物流和造船业  301调查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于当地时间16日发布了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报告（Section 301 Investigation Report on China’s Targeting of the Maritime, Logistics, and Shipbuilding Sectors for Dominance，以下简称《调查报告》），认为：（1）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是不合理的（unreasonable）；（2）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压制（burdens）或限制（restricts）了美国商业；从而认为“这种调查结果为采取适当的反制措施（responsive action）提供了基础”。

我国商务部于北京时间17日做出回应，“中方注意到，美国时间1月15日，拜登政府再次制裁多家中国企业，又于美国时间1月16日发布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报告。中方对此强烈不满，坚决反对”。

我国外交部随后也做出回应，“拜登政府对中国海事、物流和造船业发起301调查，严重违背世贸规则，是彻头彻尾的保护主义行径。中方对此强烈不满，坚决反对，已经多次表明我们的立场”。

中国船舶工业行业协会同日发布声明，“拜登政府不负责任地启动对中国海事、物流和造船业的301调查，并基于错误的调查得出错误的结论，其中充满了谎言和歪曲，是对中国船舶工业发展的无端指责和恶意抹黑，中国船舶工业行业协会对此表示强烈不满和坚决反对”。

 一、《调查报告》主要内容 

总体上，《调查报告》共包括六部分如下：

第一部分：背景；

第二部分：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

第三部分：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是不合理的；

第四部分：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压制或限制了美国商业；

第五部分：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也威胁了美国盟友的工业竞争力；

第六部分：调查结论。

现依次梳理概括如下：

（一）美国对华海事301调查过程

1、调查申请提交

2024年3月12日，美国五家工会根据《美国贸易法》第302（a）（1）款向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提交申请，要求按该法第301（b）款对国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的法律、政策和做法采取措施。

2、启动调查

2024年4月17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决定启动调查。

3、听证

2024年5月29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举行了听证。

4、发布调查报告

2025年1月16日（美国时间），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发布了调查报告。

（二）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的法律、政策和做法

《调查报告》第二部分包括A和B两方面，其中A方面包括四大政策：

1、中长期科技发展规划；

2、战略新兴产业；

3、中国制造2025；

4、创新驱动发展战略。

B方面则为从2001年至2025年的五个5年计划以及当前产业政策制定。

（三）为什么说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是不合理的

《调查报告》第三部分给出了三方面理由：

1、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替代了外国实体，剥夺了市场导向的交易及其工人的商业机会，削弱了竞争；

2、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导致了对中国的依赖，增加了风险，削弱了供应链韧性；

3、中国过度控制其经济主体及相关部门。

（四）为什么说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压制或限制了美国商业

《调查报告》第四部分给出了四方面理由：

1、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损害了美国海事、物流和造船业的交易机会及向其投资，从而压制或限制了美国商业；

2、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限制了竞争和选择，从而压制或限制了美国商业；

3、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造成了美国经济关键部门的依赖性和脆弱性，引起了经济安全风险，从而压制或限制了美国商业；

4、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削弱了供应链韧性，从而压制或限制了美国商业。

（五）为什么说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也威胁了美国盟友的工业竞争力

《调查报告》第五部分提出，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不仅是对美国提出的挑战，也是美国盟友的共同关切，例如欧盟、加拿大等。

（六）调查结论

《调查报告》第六部分得出调查结论：

（1）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是不合理的；

（2）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压制或限制了美国商业。

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认为“这种调查结果为采取适当的反制措施提供了基础”。

二、我国对《调查报告》的回应

目前，我国商务部、外交部和中国船舶工业行业协会已分别对《调查报告》做出了回应。

（一）我国商务部的回应

我国商务部今天上午做出了回应，总体态度是蕴含了下列诸方面含义：

1、总体态度

“中方对此强烈不满，坚决反对”。

2、指出《调查报告》对中国的指责不符合事实

“美方关于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报告充斥对中国不实指责。从历史看，美国造船业衰落与中国无关。早在中国造船业崛起前，美国造船业全球市场份额就已微乎其微。从现实看，中国造船业发展绝对不是靠所谓‘非市场做法’，而是凭借完备的工业体系、训练有素的工程师和产业工人、开放的商业环境。中国海运市场始终对全球市场开放，从未对外籍船舶、外国公司采取歧视性政策。中国产业政策主要是引导性而非强制性，对中外企业一视同仁”。

3、指出美国自身明显不合理的法律、政策和做法

“反观美方，拜登政府通过《通胀削减法》《芯片与科学法》向国内产业提供巨额补贴，其中很多还是歧视性补贴。相关政策和做法严重减损世贸组织规则的有效性和权威性，是真正的非市场导向做法”。

4、揭示《调查报告》的非法性和不正当性

“中方强调，相关调查具有明显的单边主义、保护主义色彩……美方301调查是出于国内政治需要和打压中国发展的目的，是对多边贸易体制和国际贸易规则的严重破坏”。

5、要求撤销和停止调查

“中方敦促拜登政府尊重事实和多边规则，遵守市场经济和公平竞争原则，正视两国企业合理关切和正当诉求，停止将美国内产业发展问题转嫁到中方头上”。

6、假如美方继续推进调查，我国的应对

“中方将密切关注美方动向，并采取必要手段捍卫自身合法权益”。

（二）我国外交部的回应

我国外交部的回应提到了我国商务部的回应，在此基础上明确提出，“中国相关产业的发展是企业技术创新和积极参与市场竞争的结果，得益于自身完整的工业制造体系和巨大的国内市场。拜登政府将自身问题归咎于中国，既缺乏事实依据，也有悖经济常识。我们敦促美方尊重事实和多边规则，立即停止错误做法，回到以规则为基础的多边贸易体制中来。中方将密切关注调查进展，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坚决捍卫自身的权益”。

（二）中国船舶工业行业协会的声明

该声明强调，“中国船舶工业的发展完全是坚持市场化、国际化，严格遵守国际贸易规则，与全球合作伙伴携手共赢的结果，是坚持技术创新、管理变革、质量提升的结果，更是中国广大造船从业者辛勤付出和卓越工作的结果。面对国际海事工业绿色转型的挑战和对绿色船舶的紧迫需求，中国船舶工业积极回应国际海事组织的战略部署，通过与全球海事工业界通力协作，勇于创新，交付了大量性能优异、成本可控的绿色装备，已经是国际海事工业绿色发展的中坚力量，成为国际海事工业绿色转型的推动者、贡献者，也为推动全球气候治理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力量”。

在此基础上，该声明指出，“拜登政府不负责任地启动对中国海事、物流和造船业的301调查，并基于错误的调查得出错误的结论，其中充满了谎言和歪曲，是对中国船舶工业发展的无端指责和恶意抹黑，中国船舶工业行业协会对此表示强烈不满和坚决反对”，“希望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正确看待中国船舶工业的发展，及时纠正错误行为，避免对全球海事工业造成更大损害”。

 三、《调查报告》提到的后续措施 

从内容看，《调查报告》认为中国意图主导海事、物流和造船业的法律、政策和做法是不合理的，压制或限制了美国商业，为采取适当的措施提供了基础。但《调查报告》本身尚未提出具体的措施。

如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不撤销或停止调查，那就意味着其后续将提出具体的措施。至于这些措施究竟是什么，目前还难以准确预测。

四、《调查报告》初步法律技术分析

在法律程序上，美国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是一种美国国内法律程序，具有单边性。这种单边性虽然看起来一方即可单方发动，但也意味着其相对方也有权采取单边行动，从而形成制衡。更重要的是，在国际贸易体系中，美国301调查也不具有终局性，也应受到国际贸易法律体系的审查。

在法律目标和宗旨上，美国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表面上是为了保护美国海事、物流和造船业，具有保护性。客观来说，各国均有权在世界市场上保护和发展自身关键产业，在此过程中自然会产生竞争关系，由此任何保护都不会建立起来“小院高墙”，这样的“小院高墙”即使内部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来自外部的竞争只会风起云涌，这也是为什么保护主义最终都将失败的原因。

在法律评价标准上，美国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表面上是为了确定中国海事、物流和造船业法律、政策和做法是否合理、是否不正当地压制或限制了美国商业。在此问题上，《调查报告》提到了中国自2001年以来的五个5年计划以及“中长期科技发展规划”、“战略新兴产业”、“中国制造2025”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等大政方针，并认为其不合理且压制或限制了美国商业，这种认定的荒谬性是显而易见的。

在法律救济措施上，美国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一方面是为其采取应对措施提供理由，一方面是为如何确定应对措施提供定向和内在规定。

在法律效应上，美国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需进一步确定其能否实际达到预期目标。

在最后两个问题上，即法律救济措施及其法律效应，原则上美国只有采取正确的措施，才能达到正当的目的，促进美国的积极发展；反之，则将加速美国海事、物流和造船业的进一步衰落。

五、美国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的法哲学分析和我国对策建议

在法哲学维度上，美国对华海事、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的本质在于：美国与中国在世界市场上海事、物流和造船业领域的对象性实践。具体来说，决定这次调查走向的，是双方在世界市场上的对象性实践，通过双方在海事、物流和造船业领域的对象性实践达到的海事秩序才具有必然性。

因此，我国的对策建议原则上就是静观其变，未雨绸缪，沉着应对，能破能立。具体可分为以下三项：

1、对《调查报告》进行更全面和深入分析，系统揭示其中的错误事实以及非法性和不正当性，然后广为传播；

2、对《调查报告》提到的后续应对措施做出预先研判，针对不同场景提前制定应对预案，一旦特定场景触发，则立即启动相应预案；

3、立足世界市场，继续强调海事、物流和造船业领域的重要性，通过正当竞争，在此领域占据主动地位，避免受到外部压制或限制。

任5，于广州

2025年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