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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长说港口】长三角之上海印象

本文为读者来稿,作者为林良寅 船长,后续还将有系列文章推出,也欢迎广大读者朋友们给我们投稿,写出你们的航运故事。(media@xindemarine.com)
 
“长三角”是长江三角洲的简称,其所涵盖的区域较广,是中国最发达的经济带,包括上海及苏皖浙的许多港口城市,其中既有上海这样的一线大城市,也有苏州、南通、杭州等众多二线城市。长三角地区既有江南造船集团(成立于1865年)这样财大气粗的百年老企,也有改革开放后张家港沙钢集团(成立于1996年)那样异军突起的新兴民企,众多的新老企业都为中国经济的发展作出一定的贡献。
 
都说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黄河流域是炎黄子孙的发祥地,后来随着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中国经济重心南移,尤其近代以来,随着西方文化的进入,上海崛起,并带动长江沿线众多的港口城市一并发展,构成中国经济重要的组成部分。
 
 
2001年5月初,我随“JAYA SUN”船到达上海黄浦江,靠泊杨浦区的军工路码头,准备卸下中海油公司从墨西哥进口的钢管,由于卸货时间要好几天,船员可以下地。一天傍晚,我和我同事前往上海财经大学,计划去拜访一位朋友,那位朋友是到该大学进修工业外贸专业的,他本是福建三明职业大学的教师,听他说,当时有个公司想聘请他到上海金茂大厦上班,月薪3000元人民币左右,这待遇在当时还是不错的。后来我们一起逛到外滩,在一栋建筑墙根上,我发现一个铜制铭牌,上书”近代优秀建筑”。行走在外滩,边走边看那些常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外滩建筑,再看黄浦江并远眺浦东地区,当时金茂大厦和东方明珠已建好,中国经过近20年的改革开放,经济已初具规模,上海作为中国经济发展的桥头堡,越来越显示它的重要性。不知不觉我们逛到了和平饭店,和平饭店是外滩的一栋醒目建筑,有着绿色金字塔型的顶部,而和平饭店衔接着著名的南京路,南京路是上海在1843年根据《中英南京条约》而开埠后所建立的一条商业街,当时已改为步行街,入口处一对母女推着购物车的铜制雕塑,让步行街更显生活气息。南京路万商云集,寸土寸金,看着挺繁华的,各种各样的大件小件物品,在南京路都可以买到。由于当时手机还未普及,街边又有很多IC卡电话亭,我就买了一张IC电话卡,插入街边的IC卡电话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爸妈我已随船到达上海,一切安好!
 
2005年9月下旬,我又随海信轮到达上海黄浦江码头靠泊卸半成品纸浆,那次船长安排我去浦东办事,我乘公交车通过杨浦大桥抵达浦东,在一处广告牌看到汤臣一品的房地产广告,我记得当时广告上写的是4万元左右/平方米,这样的房产,当时的普通百姓是望尘莫及,但随着这些年中国房地产的发展,4万左右/平方米的价格在大都市已是很普及了。此后多年,我没再随船到达上海,不过有时会在上下船时经过上海虹桥,那可是全国著名的交通枢纽,是飞机、动车及长途汽车的终点站及转运站,有各种交通线路通往全国各地。
 
2016年初,那时我刚提职做船长不久,驾驶载货量仅4千吨左右的富春轮从韩国蔚山港运一台超大型油轮的主机及配件靠泊上海外高桥船厂码头。上海外高桥船厂是1999年才成立的,位于黄浦江和长江交汇处南侧的长江岸边,是中国较先进的造船企业,能建造各种商用货船。靠泊当天因为要下地购买一个船用打印机的墨盒,所以我就一个人下地了。从码头到船厂门口,要经过露天的船舶构件堆放场,从那些还没被吊到船台组装的大型船舶构件,可看出船厂工人如何做焊接工作的,造船厂其实就是一个组装厂,许多钢板及船用机械设备都从外运来,造船厂工人主要的工作就是切割钢板及拼装焊接各式船舶构件,然后再用大型龙门吊把那些半完工的构件吊到船台上组装,在船台上一艘船基本组装成型后,最后才从船台下水进行舾装。
 
 
2019年末,新冠疫情暴发。那年我又几次随船到达上海,因为新冠疫情,自2020年初以来,船员就被禁止下地,这主要还是为船员健康考虑,同时也避免船员成为新冠病毒的传播载体。
 
2019年除夕,我随恒顺海轮从长江南水道进江靠泊上海宝钢码头,计划装载盘圆及其它一些钢材运往韩国。当我驾驶恒顺海轮到达S7号浮标附近接引航员上船后,他告诉我,那天从南水道进江的船就只有5艘,恒顺海是其中一艘。上海作为对外贸易的大型港口,在长江口抛锚待泊的船是很多的,但因为大部分码头工人要回家过年,所以除夕那天进江的船舶就少,在船舶进江过程中,我在驾驶台往外看,那时在长江航道里航行的各式船舶确实比平时明显减少。当船在宝钢码头靠泊好之后,我就看到另一码头上方有一个大型船用遮蔽棚,这样在下雨时依然可以装一些需要在无雨情况下才可装的货。当晚是除夕夜,我想走出宝钢厂区看看外面的除夕夜是什么样的,在过了两道安检门岗后,我才走出宝钢厂区,看到宝山镇的大街上冷冷清清,许多店铺·都·关门了,唯有一家肯德基店还开着,我走进店想买个汉堡,看到顾客还挺多的,我用手机对着大厅的二维码扫码下单,然后有了一个四位数的码,再观察取餐区上方的荧屏,不一会儿那荧屏显示,我可以取餐了。微信刷单,这是近些年各种实体店流行的操作。
 
宝山镇及宝钢集团那可是有故事的地方,当年抗战全面暴发后,日本纠集30万军队猛攻淞沪地区,而上海守军也集结近100万军队抵御,日军久攻淞沪而难以取胜,几度换将后,准备从上海侧后宝山镇登陆攻击中国守军,而姚子青所部刚好镇守宝山,面对强敌,长着一副书生面孔的姚子青毫无惧色,率部顽强抵抗,给日军进攻部队很大的杀伤,最后所属部队500多人全员牺牲,他们用青春和热血书写了一部可歌可泣的抗战史,之后姚子青被国民政府破格追授陆军少将军衔。前几年有一部《捍卫者》电影开播,讲的就是那段催人泪下的英雄历史故事。斗转星移,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日两国摒弃前嫌建交后,在上海宝山合作建设宝山钢铁厂,也为不久后国家经济改革开放的建设开了个好的头,如今宝钢已是国内响当当的钢铁企业,每年为国内外的工程建设提供了不可或缺的钢材,在此应该可以告慰当年姚子青及所属的各位爱国抗战将士了。
 
2019年11月20日,我乘动车到达上海虹桥,准备到浦东靠近外高桥的上海三航局码头接任“淮海集1号”轮的船长职务,当乘坐公交车经过沪东中华造船厂时,我看到一艘两栖登陆舰在船厂的船台上,根据建造时间推测,那艘两栖登陆舰应该就是中国首艘全通甲板两栖登陆攻击舰—海南舰。据悉,沪东中华造船厂在造完另一艘同型的全通甲板两栖登陆攻击舰后,将整体搬迁到长江口的长兴岛,在那儿有更好的发展空间。沪东中华造船厂是由之前在浦西的中华造船厂和浦东的沪东造船厂合并而成的,沪东造船厂是解放后才成立的,而中华造船厂是中国现代造船业先驱杨俊生上世纪二十年代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创办的,杨俊生早年曾在日本留学,学习船舶设计专业。在创办船厂初期,杨俊生以一己之力扛着船厂前进,虽然不是一个人在奋斗,但肯定主要是他一个人在奋斗,那时杨俊生兼任厂长及船舶设计部主任,后来船厂有了订单,也有了一些业绩,甚至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初,杨俊生到南京凭一份自己的战舰设计图稿,说动当时民国海军司令陈绍宽,让其准备拨款给中华船厂,建造当时较为先进的大型战舰,但陈绍宽的部下李世甲在上海浦西实地考查了杨俊生的中华船厂后,认为杨俊生船厂的硬件设施不足以建造大型战舰,阻断了当时的海军拨款。杨俊生虽然遭遇了挫折,但并未泄气,依然以过硬的专业知识为客户建造船舶甚至军工产品。后来船厂经历了抗日战争及解放战争,当1949年5月聂凤智率27军解放上海时,杨俊生的中华船厂是所有民族工业中的佼佼者,是当时留在上海比较有技术含量的一个企业。晚年的杨俊生依然在勤勉工作,并积极培养造船的专业人才,文革期间不幸受到冲击,但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看到了国家改革开放的曙光,他在1982年去世,享年92岁,像杨俊生这样为国为民的技术专家是值得后人敬仰的。杨俊生所创办的中华船厂在发展的过程中经常困难重重,栉风沐雨,然而杨俊生始终不忘初心,砥砺前行,终将遇汝于成。如今沪东中华造船厂能建造全通甲板两栖登陆攻击舰那样的顶流战舰,这和杨俊生之前在中华船厂打下的基础有一定的关系,全通甲板两栖登陆攻击舰还有一个骄傲的别称,那就是“轻型航空母舰”。
 
 
从2019年11月下旬起,我在淮海集1号工作不到两个月,那条船载货7000吨左右,是从舟山岛南的东白莲山岛运机制砂到黄浦江里的三航局码头卸货,然后再由驳船运到上海各地,那船配备的船员较少,我也要经常和船员一起下地购买伙食,由于是国内航线,所以船员下地买伙食也方便。在离三航局码头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潼港农贸市场,那个农贸市场不大,就占地1000多平方米左右,但各种农副产品应有尽有,每隔一星期左右,我们船员便会光顾那儿一次,每次买两三千元的伙食,去的次数多了,和那里的商户也就熟了,每次他们都会轮流把我们所购的伙食送到三航局码头,有时也会给我们船员一些价格上的优惠,真正做到品质保证,价格优惠,服务周到!
 
2019年12月11日,淮海集1号又靠泊三航局码头,那天晚上我计划到陆家嘴去走走看看,所以就从三航局码头大门外的那个马路桥公交车站坐公交车到陆家嘴,路程不远,但坐公交车也要45分钟左右。在陆家嘴金融区有一个直径近百米的环岛道路,环岛道路上方又建有一个环型天桥,我沿着那环型天桥绕了一圈,看到底下的环岛道路有5条道路干线通向四周,其中就有笔直宽敞的世纪大道。环岛道路和其四周的5条主干道,从空中俯瞰,那形势布局很像是一个巨大的海星。走在那环型天桥上,四周那些高楼大厦,让人目不暇接,其中金茂大厦、环球中心大厦和上海中心大厦及璀璨夺目的东方明珠最为突出,陆家嘴金融区,一到夜晚总是那么美轮美奂,吸引众多外地游客来参观游览。如今手机是很普及的,并且功能多样化,看到那么美丽的景色,我掏出手机从各个方向拍了几张陆家嘴金融区的夜景,并把它们发到微信朋友圈里,收获了众多微信好友的点赞!浦东陆家嘴金融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建设,如今是中国最发达的金融商业区,但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在上海流传一句话,那就是“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随着这些年浦东的发展,这些年这句话已没人再提了。
 
在长江中下游两岸,遍布许多海工企业,其中就有众多的造船厂及修船厂。2022年下半年我在巴拿马籍船“GREART WENXIAN”工作期间,船东计划安排船舶在10月下旬到长兴岛中远海运重工船厂进行小规模的修船工程,做一些特殊项目的维修保养。中远海运重工船厂位于长江口长兴岛东南岸,在长江圆圆沙水域以北,与江南造船集团长兴岛造船基地毗邻。由于计划在船厂对螺旋桨的尾轴进行维修保养,那个是水线下的工程,所以必须安排船舶进坞。一个修船厂的规模大小可从其拥有几个船坞看出来,该船厂拥有九华山、峨眉山、普陀山和五台山四个浮船坞,能同时修理四艘万吨轮船水线部位下的工程,足见该船厂的实力。
 
关于那船坞,其实它也是一种船,根据海商法对船舶的定义,就六个字“水上移动装置”,浮船坞是可以水上移动的,只是它需要拖轮帮忙而已。在中远修船厂期间,各项工作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当一艘船需要维修,比如水下船壳除锈涂漆,螺旋桨保养等工程,就需要浮船坞。首先,先把浮船坞的压载水舱打满,让船坞下沉,这时船坞的平台里都是水,因为它两端都是无障碍的,然后让需要维修的船慢慢地从船坞的一端进入到船坞的正上方,这时船坞和需要维修的船还是分开的,然后慢慢把船坞的压载水排出,根据阿基米德浮力原理,让船坞上浮,船坞里的墩子就把需维修的船舶托起,并露出水面。那么就可以进行各项水线下的工程了。就像把船坞比作大人,需要维修的船舶比作小孩,大人先蹲下去,再把小孩背到背上,然后大人再站起来。在巴拿马注册的“GREAT WENXIAN”是一艘186米长的船,自身重8000吨左右,有5个货舱,可载运43000吨的货,在海上也只能算是中型船,现在超大型船都有近400米长,甲板面积超过两个标准足球场的面积,排水量达到20万吨以上。
 
由于还在疫情防控期间,每天还有两名护士给我们船员做核酸抗原检测,那时疫情防控还未放开,上海整个地区每天发现阳性患者也不多,无论是船员,还是船厂工人,大家上班时都戴着口罩,所以当时一切都还顺利。在修船厂期间,从船上驾驶台远眺江南造船集团长兴岛造船基地,可看到好几个巨大的龙门吊,几个龙门吊的横梁上都有“CSSC 江南长兴”几个大字,“CSSC”是中国船舶工业集团有限公司的简称,中国海军福建号航空母舰就是在江南造船长兴岛造船基地建造的,不久后应该可以正式服役了。
 
所谓“十里洋场烟花地,风云际会上海滩”,曾几何时,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上海总有说不完的故事,道不尽的人间沧桑。改革开放后,尤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浦东开发区成立后,上海更是取得了长足的发展。近些年,上海通过反腐倡廉,建立自贸区,房住不炒等政策的确立,优化经济发展格局,相信上海会以更稳健的步伐向前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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